知府深吸了一口土腥气,推门进入内堂。“廉明清正”的牌匾下,戚策琰正坐他的红木椅上闭目养神,和期站在旁边,百无聊赖地仰脖瞪着房梁。
知府关好房门,验看窗子,将吵闹喧哗仔细地阻隔在外头,而后将玉佩双手奉到戚策琰面前,小心翼翼道:“敢问,您是哪位小侯爷?”
“家父戚煊。”戚策琰睁眼,却没去接那玉佩。
开国皇帝将国土划成十二块,分封给了十二位侯爵,爵位世代相传。戚策琰的父亲戚煊是忠毅侯,手握重兵,统辖北境。
知府干笑两声:“原来是小北境侯,刚才真是多有得罪。”他捧着玉佩,手尴尬地举在半空,不知如何是好。还是和期给他解了围,拿过玉佩饶有兴致地把玩了起来。
“谢过小侯妃。”知府感激道。
平时“赵满贵媳妇”听得多,这“小侯妃”的陌生叫法和期还是头一次听到,正欲否认之时,那边戚策琰却突然发难:“盗匪猖獗,苦主喊冤,知府这手腕真是令我大开眼界。”
“是下官失职,让小侯爷侯妃遇险。”知府吓得手心冒汗。可道完歉,他心里忽然有点不得劲。这位小北境侯无官又未袭爵,没理由斥责自己失职,而自己当然也没理由自称“下官”。知府暗想,应该是这人身上那股威压的霜雪气让自己乱了阵脚。
“那十几个蒙面大汉跳出来的时候,吓得我魂儿都飞了。”和期适时地帮腔,“西岭的匪患,真是百闻不如一见。”她说到十几个蒙面大汉时,戚策琰斜睨了她一眼,似是对这渲染过度的瞎话很是不满。
“西岭多匪患”几个字令知府支棱起了耳朵。在任十三年,别的不提,澄清这个他可是拿手好戏。于是,知府直挺起了腰板,在两人对面大喇喇撩了官袍坐了下去,拿腔摆调:“小侯妃,我清楚二位路遇匪徒心有怨怼,但这‘西岭多匪’的帽子您可不能乱扣啊。”
“哦?大人的意思是,传闻有假?”和期眨眨眼睛,眸光中盛满了澄澈的无辜,可她语中却是另一副光景:含讥带讽,如同南边冬天湿冷的风。“难不成李胥和富子骁也是倒霉到家了,遇上了罕见的土匪过大节?”
知府不慌不忙,献出了他引以为傲的套词:“小侯妃不要空口污人清白,您若不信,可以翻看我府卷宗,找找这十三年来到底有几桩土匪劫掠案。”
和期眯眼笑道:“大人自己写的卷宗,还是您自己告诉我吧。”
“小侯妃深居侯府,可能不太懂为官的规矩,”知府笑中带了些轻蔑,“案卷这东西,撰写封档递送规矩颇多,造假难于登天,万一被揪出来就是欺君,是要杀头的。”
这方面的知识和期是空白,她下意识地望向戚策琰。后者施施然开口,可帮的却不是她:“的确,而且巡检使三年巡查一次,这些年也未曾有参奏过耒阳知府的记录。”
和期抿起嘴巴。
——得,官制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,肯定又是秘宝堂的先生教过、而她一点也没往脑子里记的。长教习对她不学无术、不思进取的德行不满已久,这次定是故意让她难堪,以示惩戒的。
知府很是得意:“正是如此,我西岭根本没有什么‘盗匪猖獗’,都是一帮闲人胡传的。”
和期吃了瘪,眼珠一转,又照准别处刺出一剑:“案子都过去两个月了,知府大人怎么忽然今天想起审了?”
“唉,那些人听风就是雨,”知府无奈地叹气,“他们报案的第二天我就派人去勘察过了,您要不信,可以去看案卷。”
这话半真半假,知府抱着一丝侥幸,有些心虚地拿起“案卷”这个免死金牌,试图挡回和期的剑刃。
可剑客忽然换成了别人。戚策琰冷不丁开口道:“富子骁案你根本没查过,怎么知道是强盗劫掠?”
不只是和期,他也注意到了,知府对富子骁大伯的提问极其详细,师爷在底下也是奋笔疾书。这并不是李胥妻弟说的“勾结”,恰好相反,而是知府对此案极度敷衍。
知府的侥幸落空了,凭他那个平庸的脑子,完全想不出对策,只能慌慌张张地空手接白刃:“富子骁?抢走一万金、将主人仆从悉数屠戮……这一看就是土匪做的呀!”
要是那位精明的师爷现在此处,见老爷如此行事,怕是要掩面哭泣了。
和期心里还惦记着丢的那座名为“西岭多匪患”的城池,知府这番话听在她耳朵里,又是另一番待宰羔羊的模样了。
“大人经验丰富,不查就知道是土匪行事,看样子,一定是处理过无数类似的案子了吧。”和期微笑道。
知府语塞。和期其实猜对了,富案的确是他按照“惯例”进行处置的,没细考虑,谁想竟翻船了。
这是个两难的困局,知府又开始头痛了:本来苦思冥想的是怎么补东墙,可先塌的却是西墙。脑子艰难地转动后,知府得出结论:得先拿诱饵把这俩拆墙的巨兽给引开,再议其他。
“小侯爷,小侯妃,二位此次西岭行所谓何事?”他尬笑两声,转移话题的意图明显得让人不忍直视。
该问的都问出来了,戚策琰决定不再撵狗,就此罢手。他想,虽然刚才用了“赵满贵”的身份,但那只是权宜之计。他们现在几乎是已经拿刀架在知府脖子上了,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,还不如表明来意,督促这昏官早点去剿匪。
和期显然没和他心灵相通,她抢在他前头开了口:“我们是来寻石雕和茶叶的。”
石雕和茶叶,这都是什么。戚策琰暗自恼火:这小鬼头又开始想一出是一出了。
和期一本正经,拿捏着腔调:“小侯爷和我轻装简从、隐形埋名,正在游历山水,听闻西岭石镇多产精美仕女石雕,特来寻访,谁想半路遇到了匪徒,这才来到贵府讨个说法。”
戚策琰叹气,这人总是自作聪明,殊不知,她找托词的水准实际和知府能打个平手,漏得像筛子。他猛地将话题拉回正轨,不给知府细琢磨的机会:“你打算何时派兵剿匪?”
“剿匪?”
知府迷茫了一会后回过神:“案子发生后我便派了衙役在官道上日夜巡逻,可无奈人手不足,”他摇了摇头,作苦思状,“我又派人、又送信,想求侯府帮忙,可大概是侯爷在边疆大营那边被军务缠身,至今还未回复我。”
他口中的“侯爷”是统辖西岭的忠勇侯莫翟。现在,侯爵们虽不理政务,但仍手握重兵,权势煊赫。剿匪虽然是政事,但需要大量人力。知府身为一地政务长官,向侯爷求助也是合情合理。
知府言辞恳切,戚策琰一时辨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甩锅。
“对了大人,我此行还有一个目的,”和期似乎是全然没读懂戚策琰的良苦用心,逮住空子把话头拐了回去,“您可曾听说过有一种名叫‘玉鼎’的茶叶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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